芸生303

《起始的终焉之歌》第一章（下）

第三节  村长的烦恼

在十三年前，魔王突然出现。他自称是将魔导学研究极致之人的魔法之王，向各国要求每年选出百名魔力充沛的人献给他，他就可以保证国家不受灾害威胁。

魔力强大的人不是国家军事、教育支柱的人才，就是国内保护王族的重臣。此等重要的资源，怎么可能给突然出现的什么魔法之王？国王们自然都无视了他的要求。然而一个月后，在人们把这当做笑谈忘却之时，魔王携着可怕的灾难降临了。天空从此不再放晴，土地被雷霆撕裂。从此以后，粮食的收成变得越来越差，家畜也难以饲养。大地上只有杂草与少数虫类仍旧繁荣——谁能想到这就是如今的主食呢？

国家繁盛时，最强的魔法师与剑士联手都死在了魔王手上，如今更是没人感与魔王作对。人们都老老实实交出活祭品，灾害也不再发生。就是魔王要的活祭品一年比一年多，不管群落搬到哪里，他都会出现索要人命。因此，我们村的人也越来越少。很多人都觉得，只要一个人落单，魔王就不会出现夺走自己的生命。

我不信残忍又强大的魔王会找不到落单的人，也这么告诫了村里其他人。除了不听劝的年轻人，大家都留下来勤勤恳恳的生活。互相帮忙总比一个人要容易点。我是村长，平时除了自己的日常起居吃喝，还要多照顾村里贫弱的人。每天都很苦，但我相信坚持就是胜利。熬下去等土地恢复正常，播种粮食，大家就能过上好日子了。我对自己说，也对大家说。他们相信我的话，认为我靠得住，和我一起等。被选为活祭的，也不埋怨什么，大家给他吃点好的平静告别。村里人一直都很团结。

我们很努力的在生活，也不自暴自弃。大家都乐观的认为未来情况会有好转。

直到今年，到了今年一切都毁了。村民的人数已经比活祭需要的数量还少了，大家发现这一点后都跑了！我辛苦维护了十三年的村子，他们不念我照顾的恩情都跑了！他们这群白眼狼没信念的软蛋！吃我的肉喝我的血却都跑了！一个都不剩谁也没为我留下！嘴上说多亏了村子我们愿意拿命报答事到临头却跑了！这群替死鬼怎么可以跑他们本应该都被我的表面骗得团团转才对！我不接受我不允许这群废物价值明明就只有为我去死而已凭什么拿了我的好处却跑了！你们全都去死吧被魔王当做活祭抓走抽干魔力死去吧人类早就没有未来了！这群傻X绝对逃不走魔王手掌心还特意逃走这里真是辛苦了哈哈哈！我知道的我认识魔王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是多么可怕的怪物他希望谁死那个人就不可能活着我从十三年前逃离王城军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我那么艰难的逃走了如今却还是会死哈哈哈哈哈大家都会死所有人都会死大家全部都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四节 无力的少年想要改变

自八岁被赶出家门，已经过去了七年。今年我十五岁，十分幸运的独自生存了七年。我甚至认为，说这是奇迹都不过分。

这七年很长，几乎有我人生总和的一半，却是眨眼即逝，没在记忆里留下什么痕迹。回想过去，最多的是我站在褐色大地或灰色调废墟里行走，睁着干涩的眼睛寻找一切可以吃的东西。运气好就可以采到味道不错的野菜，运气差就在石块下潮湿的土里捉无毒的虫。但真正的的运气不好，是你从天空灰蒙蒙走到漆黑一片都没发现任何可吃的东西。虫子、野草，什么都没有。只能等下雨时仰头张嘴接点雨水喝。

在目所能及之处，到处都是褐色的土、灰黑的石块和深黄的沙。唯一能点缀大地的绿色植物，早就跟不上被吃的速度，被活着的生物连同根须都吃个精光。我见过最鲜艳的东西是一种有毒的虫，不过再这样下去，饥饿的人怕是连它们也会吃干净了。

如今距离魔王出现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据说他仍然在征收活祭。连我知道这点后都感到难以置信。如今活着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他收了十五年的活祭还不满足吗？因为他的要求而被选为活祭送死的人又牺牲了多少？转念一想因食物匮乏而饿死、被猎杀的人肯定更多，我就对此释然了。就算这个传闻是真的，那又如何？每天都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饿死，魔王却不是每天都收取活祭。与世界对人类的残酷、人类对同类的残酷相比，魔王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至于别人说灾难是魔王带来的这一点，我还是不太相信一个魔法师能有这么强大的力量。不过最可疑的一点，还是传闻里说魔王不用吃东西。开什么玩笑，那不是人类魔法师吗？人类不进食就会死，魔王若是不需要吃东西，那为了吃的拼死拼活的我们又算什么？关于魔王的说法里根本满是漏洞。

这时，一个疑问悄悄溜到脑中。

我的心开始提问，问我全人类还剩多少，距离灭绝又有多久。它的问题一如既往的让我感到难受。我叹口气，让其顺着呼出的气体脱离，站起身去觅食。

我现在吃昆虫和野草——小时候还吃过一点动物的肉和粮食，可现在只有虫与草能吃了——待我死后，尸体会化为虫卵的温床；无法消化的骨头会融入泥土随时间流逝被大地消化，最终成为某处植物的一部分。这就是每天追赶我的未来，这就是全人类的末路。我在很久以前就明白了这一点，直到现在也还无法接受。也行我从未成长吧，个子也因为吃得少没长高多少。

我反而无法理解接受这点活下去的人。

这七年我遇到过各种各样的人。有看似疯狂实则冷静的人，也有看似正常实则疯掉的人；有放弃明天在今日纵情狂欢就死去的人，也有拼命生存最后死在同类手上的人；有把自己身体一部分给挨饿的家人、朋友当食物的人，也有因为饥饿吃掉挚爱妻子的人。他们、我们人类，无论是选择接受现实还是拒绝面对，都改变不了为饥饿而死的命运。

生命本来就是有限的，我不是不能接受死亡。我只是想到自己会在这什么也没有的地面上孤零零的饿死，就会感到窒息般的绝望。那些拼命活着的人们一定是无法忍受无能为力的现状才疯了，一定是饥饿到无法忍受才会去吃人肉。我只是幸运的能找到比较多的食物，才不需要去考虑吃人肉的事。可能哪天我没有这份幸运，几天几夜找不到食物的时候也会去吃路边看见的同类的尸体。

我们除了活着或是死去，什么也做不了。这个现实，能够接受反而奇怪吧？如果出生就是为了拼命活着又在某天死去，那人类为什么会需要思考？为什么又要创造文明与城市？我无法接受，我非常非常的不甘心。

反正人早晚都会死，我已经十五岁，活得足够久了。我不在乎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想继续无能为力的苟活。世界太不正常了，人类不应该这样活着。我能思考，这个思考既不能让我身体强壮更有力量，也不能让我更能忍受饥饿，那它到底是为何而存在？它一定具有什么意义，而不仅是让我不断质疑世界由得不出答案。

我恰好知道，能够回答我的一切疑问的人。

自称魔法之王的魔王一定是位学识渊博的人，哪怕人们都把他当做恶魔，哪怕我会被他杀死。我或许是疯了，又或者这个答案才是正解。我不知道，我学到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无法判断这个决定是对是错。但是我相信，这正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最有意义的挣扎。

我不能就那样死去，我不想等死。我一定要做些什么。就算无法改变世界现在的绝境，我至少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要去见魔王。